|
文 、花店部分摄影 | 张颂恩
位于哥本哈根Kongens Nytorv的店铺包括了花店、工作室和一个小型博物馆。
我敢打赌，如果你第一次面对Tage Andersen，你一定不会把眼前这位头发凌乱、戴着老式眼镜、挂着半长灰白胡子、胖乎乎、走路一摇一摆的乡下老头和北欧久负盛名的园艺大师联系在一起。当老头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粗布衣服蹲在地里栽花种草时，别说是我们这些东方来的游客不识庐山面目，就连不少丹麦、瑞典这里特意到Tage庄园游览的当地人，也时常将老头误以为是临时过来帮忙的农民大爷。不过老头不在乎，因为他最想和你分享的是他的花艺、他的园艺、他对一切自然美好事物的毕生追求。
说起来，Tage也是个有执念的人。他出生在丹麦Heltborg，童年搬到Kjellerup，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镇上，全镇至今不到5千人口。人虽少，但此处确是个风景优美的度假好去处，有平原、有森林、有湖泊、有牛羊。Tage的成长过程中，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白云旷野中度过的。唯一正儿八经在技术学校里学到的就是烘培蛋糕和制作甜品。还好年轻时代的Tage不肯守在厨房里洒糖粉，还好他坚持每一朵绽放的小花都比翻糖玫瑰好看，我们才有可能见识到从Nature到Culture最本真的进化。
1967年，年仅20岁的Tage开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家花店。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这个小花店就一直承托着Tage脑海里奔腾的各种奇思妙想。小镇上的人们已经不能领悟他想透过花艺所表达的思想和意境了，于是他决定到哥本哈根一试身手。他的第一个独立个展是在1985年，次年在皇家丹麦艺术学院所在地夏洛特堡宫举办他在哥哈创业10年回顾展——“神奇的树木”，随后获得丹麦艺术基金会颁发的年度大奖。1987年，也就是Tage步入花艺生涯的第20年，他终于把花店迁至今天我们见到的位置了。这还真是个风水宝地，哥本哈根最具魅力的三个景点国王新广场、新港和罗森博格城堡花园之间构成了一个小三角，其间多为陆陆续续搬来的名品店和古董店，老头18年前居然能相中这处好地方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花店，更是一个博物馆，进入其中，就像一场奇妙的仙境之旅。
很多时候是这样，如果你知道有一个地方还不错，但因为离你很近，你就会想着反正挺方便，随时看都有。我之前也是如此，虽然老早就在地图上标记了Tage Andersen(老头用自己名字命名了他的花店和他头几本书)的具体坐标，但总在拖拉之间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拜访的机会。上周刚好去哥哈北面不远的路易斯安那博物馆看草间弥生婆婆的经典作品展，回来便想，不如借此机会顺道逛逛，看看花店是否如传说中的那番神奇。
草间的密集作品已经不是三维或二维可以定义，而是原子化的抽象概念存在，视觉冲击太大，看完通常会有短暂眩晕恍惚。而当我走到Tage的店门口往里望时，突然感觉大脑被快速重启了，如同阿里巴巴第一次喊完“芝麻开门”后看到洞穴宝藏那般震撼：大把大把鲜花随处可见，地上、墙上、天花板上;灯光、油画以及无数大大小小铁艺、木艺饰品铺垫得层次分明;快两层楼高的鸟笼里时不时传出清脆的鸟叫声，音乐舒缓……当时还有不到10分钟就要关门谢客了，我完全顾不上该有的矜持，也来不及考虑更多角度，直接进入狂拍模式。
花店中隐藏的“秘密花园”，店里的花艺师正在长长的案台上摆弄插花。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探寻历程，以为该拍的都差不多拍好时，忽然眼前出现一个旋转铁梯，拾级而上，一片繁花似锦;以为这层扫完已经独孤求败，一转身，小门外面冒出秘密花园，而这花园在楼房之中的天井里，植物已经蔓延在阳光所及的每个角落里;以为花园已经美轮美奂，透过窗台，你又发现店里的花艺师正在长长的案台上摆弄插花。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定义这家店，是花店，是展馆，也是暗流涌动激情无限的艺术工作室。
因为是周末，Tage本人不在店中，跟随他多年的助手Monz在门外翻土。等我拍得心满意足时，Monz也走了进来。店已关门，外人不能再进来了，我们便很随意地在挂满植物的吊灯下聊着花店和Tage大爷。从Monz那里得知，Tage很清楚巴黎纽约在花艺上是如何走奢华路线的，但犟老头对这种展现镀金时代的风格并不感冒，依旧坚定地从大自然里采获灵感。上回有几个宜家设计师说想把其中一些设计稍微改动下准备推出。老头没说什么，而是等这几个设计师拍照走人后默默地把那几样可能被工业化量产的小东西撤了下来。
也许正是没有科班训练后的条条框框，老头对任何形式的物品均可以做到为我所用，既包括河边的枯枝落叶，也包括花园工具房里断掉的铁锹。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后，用最意想不到但又合情合理的方式组合起来是老头最具天才的地方。从20年前第一次展览至今，Tage几乎每年都有新的展览推出，同时随着越来越多人认可这样的艺术形式，他连续出版了七本相关著作，足以让每一位看过这些书的人哪怕成不了和他一样的花艺园艺大师，也会深深喜欢上如此朴实独特且富有美感的多元化创作风格。
我对Monz说，记得Tage在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的一些重要宴会活动中负责花艺部分，包括罗森博格城堡花园的园艺设计部分，随便一条都是很多开花店的人一生都很难企及的高度。Monz告诉我，其实Tage做的远不止这些。在瑞典南部的Båstad有家叫Norrviken的餐厅，餐厅最著名的其实是属于它的七个花园，各具主题的花园可以举行包括音乐会、展览及婚礼仪式等活动，而花园的创造者正是永远向前的Tage。
一座富有激情的花草王国，在这里Tage就是万能的国王。
当然，正是在Norrviken的经历让Tage愈发觉得除了哥本哈根这家花艺精品店外，必须有一片可以施展自己更多才华的广阔天地。2008年，在从哥本哈根前往斯德哥尔摩的火车上，Tage无意中看到一个建于17世纪占地18公顷的庄园Gunillaberg正在挂牌出售。老头义无反顾地买下这座历史庄园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18公顷，这得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啊。Tage把里里外外重新修葺一番，种上各式各样的植物无数，单茶花就有80多种。最可爱的是老头这辈子就没被人管过，从来都是任我行，所以在庄园的小森林里有一片地，专门种着他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百合。“为什么百合只能呆在瓶子里呢?为什么就不能让它们在大自然里自由开放呢?” 老先生已经和北欧的天气较上劲了，但事实证明，几千朵颜色各异的百合花不但在林中开出来了，而且真的很好看。如果你也想看，就等到明年3-4月，Tage会开放庄园供游人参观花展。
从Monz翻给我看的画册上，我还发现庄园有一处玻璃房很特别。一座小木桥与玻璃房相连，房内空间非常大，有个专门的舞台。每年夏天北欧进入极昼时，Tage会安排下午5点开始每天的演出，这包括邀请伦敦芭蕾舞团的专业演员前来表演。隔着玻璃，外面就是奇异美妙的植物大观园，这绝对和在剧院观看的感觉完全不同。
要明确的是，如果你想去Tage位于哥本哈根的花店看看，进门就得交40丹麦克朗。如果想到老头位于瑞典这边的庄园一游，除了交100瑞典克朗外，你还得记住：
1. 霸道老头规定，为了保证庄园生态的永续安宁，所有游客必须将车子停在离庄园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然后步行前来;
2. 大庄园一天肯定看不完，若真有心看全，得先在附近找好酒店住上几日才够。
对于这些，我要说的是，看这么多富有激情创意的花艺大赏，交的钱绝对值回票价。另外，到庄园不单只是看看植物，那里还有Tage大爷养的170多只动物可以逗逗，以及据说味道相当不错的咖啡厅可以坐坐，别忘了，老头当年是正牌甜品师出身哦。
|
